文|吕萍 编辑|燕子 图片|网络（侵权删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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娟子自幼崇拜军人，喜欢军人，热爱军人。在她的心目中，军人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，最帅最酷的人，她暗暗发誓除了军人，谁都不嫁。于是，在重多的选择中，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黄河滩区一户穷家子弟，那个刚刚入伍不久的小战士。

异地之恋，鸿雁传书。当娟子得知婆家想喂一头猪，却连个猪娃都买不起的时候，竟然自掏腰包花了600元给婆家送去了一头小猪娃。她的这一举动在那个偏僻的村庄引起了不小的轰动，也让那个在部队服役的小战士刮目相看。要知道，那个年代，万元户都是大富翁，600元可不是个小数目。有人说，这姑娘是不是有点犯傻？让个大兵鬼迷心窍了？更让人不解的是老父亲还大力支持，并亲自送去了喂猪的麦麸和玉米。有一次，未婚夫从部队回来，两人匆匆一面，娟子把身上仅有的100元掏给了他。后来，未婚夫要报考军校，娟子怕他一月几十元的津贴不够用，便把自己省吃减用攒下的1000元寄给了他。

相恋六年，终于修成了正果，他们喜结连理。短暂的蜜月过后，娟子继续在济南打工，丈夫回部队服役，聚少离多，她用微薄的工资供养他上军校，寄生活用品，书信传情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。她工资不高，却每一封情书都花1.1元发特快专递，同室的小姐妹调侃，寄一封平信才两毛钱，花那个冤枉钱干啥？难道情书还怕丢了不成？字字千金吗？可她们哪里知道，娟子每次都把三或百、或五百的现金夹在书信里，她的爱纯真又温暖。丈夫在部队，无法为父母尽孝，逢年过节，娟子都买些营养品看望公婆。有一次回婆家，她发现没有炒菜的油，便把身上仅有的五十元钱毫不犹豫送给了婆婆。

那一年，她去部队探亲，带去了100双绣花鞋垫，都是她一针一线夜里缝制的，同时带去的还有山东大枣。她把鞋垫送给了心爱的男人，也把鞋垫分给了部队的小战士。大家围着娟子，吃着甜甜的红枣，七嘴八舌地夸她心灵手巧。这个说：“嫂子，你们什么时候生宝宝呀？”那个问：“给宝宝取好名字了吗？”她笑而不答，心里却溢满幸福的喜悦。

美梦成真，娟子怀孕了，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在部队的他，夫妻两人相互鼓励，相互关爱，共同等待宝宝的出世。十月怀胎，一朝分娩，她独自承受着各种各样的痛苦和孤单，却总是装得没事人一样安慰他。她说：“没事的，我挺好的，你在部队好好干，将来宝宝长大了，也让宝宝去当兵。”

喜讯传来，娟子生了个千金，千里之外，丈夫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与愧疚。他哽咽地说：“老婆，你辛苦了，给宝宝取名军蓓吧，等我回去了，加倍偿还你。”她虚弱的脸上流着热泪，连连点头。

宝宝一天天长大，会喊妈妈了，会叫爸爸了，娟子把孩子的每一个小小的进步，不厌其烦地告诉在部队的丈夫。他也告诉家乡的妻子，他入党了，提干了，在部队当上连长了。她所有的苦与累，烦恼与委屈，都化作了开心的笑声，她想，终于熬出头了！丈夫说：“军功章有我的一半，也有你的一半。”夫妻俩憧憬着美好的未来，默默守候着一家三口团圆的日子。

丈夫终于要从部队回家探亲了，一家人高兴的不得了。年迈的爷爷把腊肉从房梁上取下来，奶奶佝偻着身子，把风干的爬叉泡在凉水里，老父亲放下手里的农活，去河里撒鱼虾。娟子抱着孩子，一次次地走向胡同口，两眼都是满满的期待，怀里的宝宝，用奶声奶气的童音一遍遍地喊着“爸爸，爸爸，爸爸穿军装、戴军帽……”

丈夫在电话里信誓旦旦，他告诉娟子：“我有钱了，我有能力了，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啦。”原来，他要给娟子一个大大的惊喜，他已把结婚时的三间土屋重新翻盖好了，给她们母女俩一个舒适温馨的家。有了新房子，大房子，她就不用老是住在娘家了。

天妒英才，祸从天降，他出了车祸。娟子哭得死去活来，她哭喊着：“我不要新房子，我不要大房子，我只要你……”可年轻的军官永远闭上了眼睛，再也听不到妻子的呼唤了。

苍天流泪，大地呜咽。娟子抱着孩子走向空荡荡的新家。她想，丈夫不在了，可孩子还在，这是他们的骨肉，他们爱情的结晶，他们生命的延续。她要好好呆在这个家里，把孩子抚养成人。可走进屋子里，她却突然发现什么都没有了，所有的东西都被婆家人洗劫一空。丈夫的遗物，厚厚的集邮，军帽、军装，孩子的玩具枪、洋娃娃，部队的小战士送的衣服和礼包，包括结婚的被子也不翼而飞。她哭着求公婆，把军功章还给她，这是一个军人留她和孩子的念想。婆婆说：“哼！俺找算命的算了，人家说，儿子的死都是这小妮子命硬，把她爹克死啦。”娟子只听得五雷轰顶，心痛难抑，她抱着幼小的孩子一下子瘫倒在地，她突然明白，这个家已无有她的容身之地。

离家三里地就是滚滚东流的黄河，娟子抱着一岁多的孩子来到黄河边，她眼泪已干，心如死灰，正当她要一头扎进旋涡的时候，饿得哇哇哭叫的女儿唤醒了她。她想：“我不能死，孩子没有了爸爸，我一定要把孩子抚养成人，宝宝的身上流淌着军人的血。”有家难回，走投无路的娟子只好回娘家了。十六里路程，她走得天昏地暗，步步扎心。黄昏中，娟子进门看见老父亲，“哇”地哭出了声，她嘶哑着桑子喊道：“爹，什么都没有了，什么都没有啦！”

父亲心痛得老泪纵横，他说：“孩子，你和宝宝还活着比啥都强啊。”是呀，人在，希望就在。可是，谁都想不到，部队寄给娟子和孩子的生活费竟然让婆家领走了。冠冕堂皇的理由是，娟子受了刺激，精神不好，孩子又小来不了。娟子抱着幼小的孩子求爷爷告奶奶，最后，还是部队出面把生活费要了回来。

福无双至，祸不单行。生活与精神的双重压力，娟子病倒了。脑血管出血，医生说，必须马上做开颅手术，大约需要三万元。三万？老父亲惊呆了，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，刚刚解决了温饱，上哪里去弄三万块钱？衣兜里连一千元都没有。那一天，万般无奈的老父亲用一辆破旧的地排车把她拉回了家。

她躺在床上，不会说话，不能动弹，全靠好心的二婶三婶照顾。婶子们看着不忍，就说：“这闺女还剩一口气，不如去侯集抓些中草药，听人说，侯集有个老中医看病看的好，死马当成活马医吧。”唉！老父亲叹了一口气，说：“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闺女等死吧？”老人家说着，便冒着风雪出门了。

吃了十七副汤药以后，娟子的病情渐渐好转，一家人惊喜不已。大约三十副汤药过后，娟子竟然奇迹般地好起来了，她能在两个婶子的搀扶中下床小便，还能说出含糊不清的话语。为了让娟子尽快康复，老父亲决定中西结合，双管齐下，每次打完点滴，小军蓓都忙着给妈妈起针，她生怕弄疼妈妈的样子真可爱，把大家都逗笑了。这个寒冬过后，终于迎来了春暖花开，柳暗花明，娟子康复了，她把宝宝揽的怀里，虚弱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，这个多灾多难的家终于看到了黎明的曙光。

一晃十多年过去了，爷爷奶奶先后去世，老父亲也累弯了腰，举步维艰。娟子打过小工，跑过保险，做过家政，为了供养孩子上学，她在城里租了房子，与女儿相依为命。苦尽甘来，那个曾在自己的怀里哇哇哭闹的小军蓓出落成了漂亮的大姑娘，比娟子高了整整一头。这个长发披肩，身材修长的女大学生马上就要毕业了。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，她做代教，当主持人，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，光鲜亮丽，她用勤工俭学的钱给姥爷买礼物，也给奶奶买礼物。娟子说：“一切都过去了，曾经的恩怨不提了。”可哪里有人知道，女儿差一点就随妈妈跳了黄河呢！

有人说：“娟子，你总算熬出头了，有合适的找个伴吧，女儿那么优秀，大学毕业后肯定是不回来了。”

娟子不答，她欣慰地笑笑，说：“我对得起她死去的爸爸了，今生缘薄似纸，来世再做夫妻吧。”没有人能理解娟子笑容背后的凄苦与内心的酸涩。

今生不负做军嫂，来世还要嫁军人，这也许是娟子最坚定最真诚的心声。

作者简介：吕萍，原名吕海平，笔名吕萍，山东郓城人。其作品散见于《山东法制报》《山东文学》《时代文学》《当代小说》《北极光文学》《牡丹文学》《广播电视报》《牡丹晚报》等报刊，并获首届牡丹文学佳作奖、水浒文学提名奖、泰山文艺奖二等奖等多种奖项。著有诗歌随笔集《泥土的芳香》，小说集《双面佳人》，神话传说《凤凰展翅》三部专集。菏泽市首届“乡土人才”，被市委组织部，市文学艺术联合会，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，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，授予“民间优秀作家”称号。现是山东诗词学会会员，菏泽作家协会理事，郓城作家协会副秘书长，山东省作协会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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